CP：亥苏

文/朝年暮岁

阿澜发丧那天，天灰蒙蒙的。阿澜生前不过一位宫女，死后不是被扔到咸阳城外的乱葬岗已经很好，但胡亥找了宫里一个小道士给他的阿澜姐姐选了一块福地。胡亥之前不信这些，当然之后也不信。但塞了钱的小道士一本正经说，来世阿澜一定会有个好人家，能再伺候胡亥公子。他忍不住都要冷笑了。

“……伺候人是很好的事吗？”

“那要看是谁，若是胡亥公子，或是扶苏大公子，的确是很好的事。”小道士据说是徐福得意弟子，一口甜言蜜语天花乱坠，听得胡亥想出去吹吹冷风。

“阿澜在我之前的确是跟了哥哥，她今生已是如此，你是不是要她每一次都寿止二十？”年轻的胡亥尚不能是不怒自威，但是板着脸阴沉莫辨的样子也的确让人侧眼。

小道士不愧是徐福手下的红人，不仅一张脸讨喜得很，很快也将话圆过来：“也并非是伺候人宫女，说不定是被伺候的公子妻妾，这还不是福分哪还是呢！”

“……阿澜姐姐是不可能再遇到我的。”胡亥打断了小道士的胡言乱语，正要拂袖离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亥儿。”这个时候会来看他的只有扶苏一人了，整个咸阳城都知道胡亥宫里一位宫女自杀，而胡亥对此气急败坏。各位风言风语不一而足，甚至传到了嬴政耳朵里去。

“哥哥。”不过刹那间，胡亥褪去了对小道士时阴沉的表情，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不过片刻，又好似要哭了，“哥哥……阿澜姐姐死了……她不要我了。”

“亥儿，来，到哥哥这儿来。”扶苏微笑道。

胡亥便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一头扑进了扶苏的怀抱里。这些年胡亥长得飞快，当年死去那位阿澜初见时那位粉妆玉琢的小公子，已经变为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阿澜的死与你无关。”扶苏把胡亥拥入怀中时下巴刚好搭到胡亥头顶，少年身材颀长优美，骨肉匀亭，抱起来很是合手缘。

“哥哥信我吗？他们都说我害死了阿澜姐姐。”胡亥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随时随地都要落泪，“阿澜姐姐死了，我也很难过。”

“阿澜的死，与你无关……哪怕是有关了，你身为十八世子，日后为你去死的人还有很多，个个都要伤心难过那不是没一天安心日子可过了？！”公子扶苏优美的唇轻启，说出了胡亥平日里不可能听到的话。

“哥哥？”胡亥惊诧地抬头。

扶苏眼中胡亥的异眸边角微红，看来不像只是做戏。

“嗯？”扶苏拍了拍胡亥的头。

胡亥没再说其他，他将头埋入哥哥洁白的袍子里，双手抱住哥哥的腰。难得一见的残忍的哥哥真是太美了。

“你把阿澜葬到哪了？”过了片刻，扶苏问道。

“……还未葬下，但定好了日子，今日发丧，但下葬的日子是明天，因为太远了。”胡亥闷闷地说，“咸阳城以南两百里地，是阿澜的故乡，我要将她葬在花下树下，每年为她烧她喜欢的衣服。”

“女孩子爱美，是该多烧点。”扶苏点了点头，“阿澜生前喜欢绿色，就将她葬在绿草如茵的草坡中吧。”

“嗯。”胡亥闭上眼，在扶苏怀里蹭了蹭。温柔的哥哥真是太美了。

“明日阿澜下葬，我陪你去吧。”

扶苏叹了口气，似是无尽惋惜，“当年阿澜第一次见我时吃你见我时还要小，但是乖巧可爱，我都记得清楚。”扶苏确是记得清楚，不论是阿澜还是胡亥，他身边的人的一切，都记得清楚。

“我都要忘掉了。”胡亥闷声闷气讲。

“忘记了么？你说喜欢阿澜，我便送给你。如今过去那么多年。昨日明朝，今夕何夕。”扶苏颇为感怀，“就当送阿澜最后一程。”

“哥哥……”胡亥打算了扶苏有关阿澜的话题，急忙想问清一件事，“你说有成千上万人为你去死，你不会为他们一一难过。那如果我呢，我为你去死呢？你会不会难过？”

“你在说什么胡话？”扶苏愣了愣，随即笑开，笑容如同朗月清风，“如果亥儿为我死掉的话，哥哥一定会很难过的。”

“哦。”胡亥满足地点点头，“那哥哥为我去死的话，我也会很难过很难过的，难过得我也要去死一回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扶苏笑着讲，“不会的。”

小道士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胡亥公子的到来，不幸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毕竟还小，做过的坏事最多贪点钱，小道士听了后就打了一个寒战。

原以为最心狠的不过这位不知人间冷暖残酷又天真的十八世子，可十八世子哪里比得上云淡风轻，光风霁月的扶苏大公子啊。

小道士隐隐约约窥见什么宿命。

今夕何夕，昨日来朝。向来是，十方三世，九州天下，帝王家，最无情。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