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4』春风不渡

Author:糊冷冷

Rating:G

Summary:伊修加德旧事系列,伯爵夫人中心

Warning:私设如山,可以结合《薄雪草》和《雪逐潮声》食用


在嫁给福尔唐家的长子被称作伯爵夫人之前,她还有一个名字,偶尔午夜梦回时还能听到母亲在花园里对她伸出手,叫着她幼时的小名,梦里的她还不知什么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纯洁天真如圣人肩头飞着的天使。

听父亲说,她出生的那天,是一个微风温柔的初夏,那时候他正斩杀一条龙归来,满身的龙血还未洗去,正如柔软的巾帕还未擦去她身上的羊水。父亲抱起刚从母亲腹中钻出的她,在侍女们的围绕和门外骑兵的欢呼声里,极为喜悦地将她举得很高,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怀里。她大声啼哭着,小小的手在空气里比划。父亲哈哈大笑了起来,疲惫的母亲也露出了微笑。

所有人都说她是为家族带来幸运的人,她也一直如此相信着,时至今日仍然愿意相信这个美丽的故事,哪怕那些人,记得这个故事的人早已离她而去,去沐浴战女神的光辉了。


她慢慢长大,她一直备受宠爱,和她许多其他贵门少女不同,她并不嚣张跋扈,可以称得上善良和温柔,沉浸在爱和幸福里的人就是这样。她倒是在很久之后想起童年以及少女时代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时候,想着命运总是公平,给了她什么,便夺走她什么,所有的一切在最开始便标好价码。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她坚定美丽,她只知道追逐她的男孩能从教皇厅排到终卫要塞去,这让她常常苦恼。母亲拉着她的手让她谨慎选择每一段恋情,哥哥们与搭讪她的男孩打架,父亲说,他不在意对方的门第家庭,只在乎她喜欢谁。她已经到了一个想要结婚的年纪,却还能趴伏在母亲的膝下,母亲为她绣着结婚用的地毯,与她闲聊着时下的八卦,而她却走了神想着其他的事情。

“我前两天,”她想了想,对母亲说,脸颊泛有少女的红晕,“我觉得我也许遇到了那个人。”

她不自视甚高,不对贵族的孩子高看一眼,也不会瞧不起平民的孩子。可她唯独爱上了其中的某一位,他长得英俊帅气,平日里只消他望她一眼,她便心动不已。她却不知道对方如何想的,辗转反侧许久,才小心翼翼同母亲交代了实情。

“是他呀。”母亲微笑着拿勾起的小拇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她已经猜到是谁,她的心思不比陷入恋情的青春少女来得迟钝。

她撒娇道:“妈妈……你知道就好了,可不许和其他人说。”

这位温柔的太太却收起了她惯有的慈爱的笑容,她严肃认真地警告道:“愿意相信爱情是好事,可爱情永远不是你的全部……你知道吗?凡是感情的地方都可能会有背叛。”

“不要不信。”她母亲又说,“你以后会有丈夫,会有孩子,除此之外,你还应当有自己的人生……哪怕爱情真的不眷顾你,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她才不信,她不信爱情不眷顾她,她可是嘴衔幸运之匙降生的孩子。她的手心里还有他递过来的手帕,这总是真的。

那是皇都贵族青年一同出行的郊游,他说她捡到她的手帕——可她明明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可他执意说是她的,她呆住,漆黑的长发在春风里飞舞。他笑意盈盈地望她,春风捎来碎叶与细花,他说了些不紧要的话,将手帕塞到她的手里。后来他骑着陆行鸟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展开手帕,那中间夹着一朵鲜红的花,花瓣忽地随风而去,她不停去追,追到了远方的山坡之下。她站在高处,忽地惆怅起来,春光如此短暂,她心中又很快充盈着喜悦,将手帕塞进胸口的袋子里,远远看着,鼓鼓囊囊的胸口里,像是别着一朵花。

她钟情于福尔唐伯爵的少爷,他温和谦逊,年纪与她无几却战功累累,他单打独斗时斩杀过凶狠的魔物,在对龙的某次小规模战争里甚至杀了头龙。他有才华,持开放的政见,并身体力行在年轻人之中也少见。

他也喜欢她,唉,整个皇都的年轻男孩,谁不喜欢她?但他仍是最幸运的,他在郊游的第二周就收到了少女送来的回礼,是她亲自制作的铜制风铃,适合在春天多风的天气挂上,叮铃铃,叮铃铃,响到整点,与远方高处塔楼的钟声遥遥呼应。少女在窗口托着腮,在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呢。

而在冬天之前,她便与他一起了。他们出来约会,当然是支开仆人,仆人也巴不得腾出空间让他们一起好好相处。他们走在秋日的收完谷子的田野上,说了许多话,所有的话都被少女好好地完整地记下来了,很多年后她也记得青年是说了什么样甜蜜的话,他说她是他的哈罗妮女神,她捂住他的嘴,她认为这句话对正教不敬的。他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抱得很高,他笑着说,哈罗妮也比不上你呢!她捂着通红的脸想要推开他,又失去了气力。

不出所料的,在第二年的春天,他们便结婚了。他是杀了一条龙之后才与她求婚的,他刚从战场上回来,便去她家族的府邸。这让她回想起她出生时的事——她不该有那样的记忆,她太小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人的转述。父亲为刚出生的她猎了龙,未来的丈夫为被求婚的她猎来了龙……还有很多年后,这个时间点之后的许多年后,她的孩子也为她猎来了龙。她的爱总是血淋淋的,装饰着男人们的战功。她开始晕乎乎的,她真的相信,她是被上天眷顾的少女,她一直如此相信的。


总之她与她爱的人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之后爱情的梦幻仍笼罩着在婚姻生活的她。她被尊称为福尔唐家的夫人,她没什么不满意的,她的丈夫尊重她,爱护她。他们很快拥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幼小的婴儿哇哇大哭时,她的心头溢满了从未有过的柔情,她想要一直保护他,直到她没办法再保护他。她开始也很担心,以为自己做不好母亲,可没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所有人都称赞她温柔善良,大方得体,和她一贯拥有的名声一样。她还保留少女时代的天真,可一切预兆都那么好,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一切都将这样下去。爱情总有一部分变成了亲情,而她也从福尔唐家的夫人变作了伯爵夫人,她将幼小的孩子放在摇篮里,哼着母亲为她哼过的歌,这些歌是伊修加德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摇篮曲。若她有女儿,她也要教会她去唱,但谁说男孩就不能唱摇篮曲呢?


“母亲。”

唤醒她的却不是侍女,而是一抹透出的暖色光亮。她觉得心头一凉,紧接着的才是抱怨这个梦也太长了,她梦到给面前的青年唱摇篮曲,在他还小时。她最近身体变得更差了,总是频繁梦见这些。而空气真冷啊。自从那场灵灾之后,一切都变得冷。

“母亲大人。”

他又喊了一声,他关切地说,“您没事吧?我与您道别,我要走了,去战场。”

伯爵夫人看着曾为她猎来龙的儿子的脸,小小地叹了口气:“路上小心,要平安归来……你弟弟呢?”她又补充一句,她在脑子里填充梦还未完的部分,她拥有第二个孩子,没有第一个孩子英勇无畏,但更为柔弱善良。埃马内兰没有为她猎来龙,她却在心底偏心他。

这头的阿图瓦雷尔觉得这句话太奇怪了:“他当然是睡着,如今是凌晨,他又不用上战场。”

伯爵夫人忽然又叹了口气,如同还在说着梦话,外头雪水滴滴答答:“你记住,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她如她母亲当年叮嘱地那样,语重心长。

阿图瓦雷尔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更加奇怪了,他还没有心仪之人,他自然而然答道:“当然,母亲大人。”

伯爵夫人的眼底忽地噙满泪水,她明白了她身上也拥有部分错误的源头。

“去吧,小心些。”她别过了脸,“多看着点你父亲……”她在很早之前就不再叫丈夫的名字,只做最礼貌的称呼。

“嗯,父亲等着我,他本来也想与您道别,如果您愿意,我就让他进来。”阿图瓦雷尔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奥尔什方也等着。”

“不要谈起他!”伯爵夫人忽地呼吸急促,剧烈咳嗽了起来,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他们两个都不必进来了!”

阿图瓦雷尔拍着母亲的背部,让她舒服些。最后他只得离开,他离开时打开门又关上,烛火猛地摇曳了起来,映着她惨淡的困倦的影子。


凡人皆会背叛,神若有一丝人性,也是如此。那位曾将她当做哈罗妮的男人也终究背叛了她。她这一生,最爱的是他,最恨的也是他。

她曾经颤抖着让他离开这个家,她冷着脸,维持着骄傲不让自己流泪,她说,她我不想再看到他。

在那之前,是她先离开的,但她又回来了,这座青春爱情与梦想的坟墓,还透着濒死的光亮。更重要的是,她发觉她在春夜里无处可去,若是更早的时候,她还有处可去。

她丈夫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那个叫做奥尔什方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缩在走廊边上。

“夫人,该走的人是我吧?”他目睹着她发狂一般奔跑,又见证她一步一步走回府邸,“我要去哪儿呢?”他是认真地询问着自己去处,他虽然小,但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多大的麻烦。可他又要去哪里呢?

半个小时前,她的丈夫在晚餐后与她说,他拥有一个非婚生子,应当贯有福尔唐的家姓。一切仿佛预谋般,小小的奥尔什方被管家领着出现,伯爵夫人牙都咬住了血,掷地有声道:“我不许,只有我的孩子才能拥有这个姓氏。”

她的丈夫自知理亏,只好说:“这个以后再说,他母亲已经走了,那他得留在这儿。”

她发觉她不再认识自己的丈夫,无数个日夜的相处,都好像只了解他的表象,而非真的接触他的心。或许,曾经是接触过的,如今,她再也没办法再拥有他的心了。

她闭上了眼睛,声音疲惫:“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没有再比女人发现男人变心更简单的事情了,她还知道他是在战场上,在某个营地邂逅了另一位少女,与她坠入爱河。哈,十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坠入爱河的。

心想要说谎,可是心是无法说谎的。她在之前的几年里,都注意到了她的丈夫每次回家躲闪的愧疚的视线。他对她愈发好,她就愈加痛苦煎熬。

“只有这个不行。”一向温柔宽容的伯爵夫人板起了脸,她指着那个蓝头发的男孩,“他拥有你的血统,当然可以住在这个府邸里……但他永远不可能拥有和我的孩子们一样的姓。”权当是小小的报复,她冷眼望着他的丈夫,为他露出的痛苦悔恨的表情而感到一丝丝的痛快,而这尚且不能熄灭她心中万分之一的怒火。

而小小的奥尔什方仰着脸,他好像没能搞懂这场争执的来龙去脉,一味重复着:“我可以走,那我该去哪儿呢?”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并嘱咐他要在这好好生活,可这真的是他该留的地方吗?

伯爵夫人扬起一个尽量宽容的微笑,虽然这让她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奥尔什方,你哪儿也不许去,”伯爵夫人冷冷地喊着丈夫的私生子的名字,“你就待在这儿吧。”

“她是你的继母。”福尔唐伯爵服软地请求道,“就让他叫你继母吧。”

她不置可否,她颤抖着又强制让自己不为所动,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寒冷,好似春天之后就是严寒的冬天一样。


她后来还是稍稍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原谅了她的丈夫,但她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原谅他了。她在知道奥尔什方的存在之后,她仍与她的丈夫孕育了第二个孩子,她全身心地投入抚养孩子这件事。她的前半生犯了一个错误,过于相信凡人的爱情,她打定主意不再犯,但是孩子的爱是可以相信的。孩子是如此纯洁无瑕,她爱他们,而他们也爱她。

但奥尔什方不在其列。奥尔什方仍是她喉头梗着的刺,长年累月地提醒着自己作为道德典范的丈夫的不忠,正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是如此的忠诚可靠、谨慎小心与惯于苛责自己的性情,这反映了他有多爱那个女人,爱到可以抛弃那些体面与自尊,与她相爱,并有了奥尔什方。

而这根刺决计无法消除,她明白这个孩子——奥尔什方是无辜的,他有着和她丈夫一样的真诚与善良,望向她的眼睛带着迷茫与忧愁,一个小孩是不该有那样的眼神的。可正当她心软,那与她不同的蓝色眼睛与银蓝色的发又时时刻刻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的。

她在自己的心灵之外竖起冰冷的坚墙,只允许她的两个孩子入内,见识其中与龙涎一样的温泉。而她的丈夫和那个孩子已经被宣判死刑,流落在伊修加德冬日的风雪里。


阿图瓦雷尔离去后,伯爵夫人许久没有见到他。雪中与龙的战争格外不易,持续了大半年,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战死的和冻死的。而她的身体也在这场严寒里愈加衰败,她总是怀念伊修加德灵灾前的春日,她最喜欢春天。她不上战场,不知道融化的冻土让车马沦陷,也会夺掉许多士兵的生命,她只是单纯爱着温暖而洋溢的春日。她还想着有一天能见到春天。

她的丈夫中途回来想见她,而她那天咳出了血,不愿意见他。 她有这样的权利,他们隔着门,谈起许多事,他对她道歉,声音里饱含痛楚,她却懒得听了,她宁愿听埃马内兰在社交场上听到的风流八卦。

“……我母亲说得对,”她躺在床上,声音却低沉,“我记不清我母亲的样子了,她说你总会背叛我的。”

“只有那一次。”事到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明白他那一次所带来的惨痛的代价。他不知道,若是一切重来,他该如何选择,他会先与她分开吗?可他觉着,他依旧还对她心有牵挂。

“是的,只有一次。我累了,你走吧。”她是真的累了,闭上了眼睛,真希望外头不是肆虐的风雪,而是火热的春光。


她又在做梦,做很长的梦,梦见山川河流,翠绿的流淌的,都在一位年轻少女的怀中,她走过去才发现,那是她自己。

她维持着作为贵族的洁癖与骄傲,终其一生直到死去都没有原谅她的丈夫和他的那个孩子。真正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忽然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她与那位怀抱山川河流的少女重合,若十二神之外有爱与青春之神,那她便是爱与青春之神。在这一生那么漫长的梦里,她的丈夫——那时候还不是,他还只是一位可爱的青年,心还是属于她的。他为她摘下伊修加德春日的花,是火红的,鲜艳的,青春的颜色。


伊修加德的春天,春光烂漫,春深似海,山崖怀抱鲜花,群岚间飞鸟流散。在最后的寒风侵入骨髓时,她只有一个愿望,她想要,她的一生都停驻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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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为我而歌,故人因我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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