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普』戒指

CP/露普

文/糊糊

也是收录在《凛冬将至》本里的

很久之前发过,不过也改了很多,我很喜欢这篇里的阿普。

世界如此寂静美好。从阴影中走出来回到温暖日光下的时候,伊万·布拉金斯基真的落下了眼泪。

他用自己的大手胡乱抹了抹眼睛,很是酸涩。他已经不年轻了,视力也退化得厉害,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到二十年前的基尔伯特在对他招手。一切那么真实,银发在日光下纤毫毕现,而那双红眸像是最美的宝石一般闪闪发光,就像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的一样。

“小基尔。”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冰凉的金属硌住了自己的皮肤——是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而手心里的那枚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了。那枚戒指的款式朴素到现在的人一定会不屑一顾,可当年伊万花了半年的工资才买到手。他曾以为可以亲自给心爱的小基尔戴上,可是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完成当年的梦想。

伊万在角落静静站着,那是那条走廊唯一一处被日光照耀到的地方,日光过于绚烂,绚烂得让他产生一些回忆又或者是幻觉,聊以浅薄的慰藉。

“布拉金斯基先生。”金发蓝眼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走过来,极度的疲惫和悲痛让他说话都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撑不下去一般,“抱歉让你从莫斯科过来……而且,你看到的,哥哥没能撑到你来的那一刻。”

“……现在可以进去吗?我们二十年没见了。”伊万从自己的手掌里抬起头来,好像没有听到路德维希说的话,他只是急切地要求着。

“当然可以,只是请安静点。哥哥他,不喜欢吵闹。”路德维希的蓝色眼眸沉淀着灰色的情绪,他看着伊万的紫色眼睛,又确认了一遍,“你是哥哥的初恋情人吗?”

“真好啊,”没等回话,路德维希又喟叹了一句,“我的笨蛋哥哥,总算有一次不是一个人了。真好,原来他还爱过一个人。这算是又少了一桩遗憾吗?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充实他不够长的人生。”

“我爱他,我爱基尔伯特。我第一次爱上的人就是他。”伊万笑着说,可是眼里最深处却是没有笑意的,好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光,投进石子也不会起波澜,“我爱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当我的灵魂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基尔伯特已经超越他的极限变成大人来爱我了。”伊万的眼神终于开始波动,身体仿佛抽搐一般颤动着。

伊万呜呜地哭了,肩膀抖动的频率显得他仿佛是在笑一样,他的哭声也奇特得好像是笑声,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质疑他在死者的场合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没有人质疑这个陌生人对基尔伯特的爱,但也没有人敢上去安慰他。

因为,再碰一下,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外壳就要破碎了,化成碎片飘到基尔伯特还未走远的灵魂边去。

“现在可以进去了。”医生漠然的口气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他看了看哭得厉害的伊万,拍了拍这个可怜人的肩膀,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

“愿你们来生能够相遇。”

伊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准备好的向日葵和矢车菊的根茎都被他捏烂了,褐绿色的汁液沾满了手指,他习惯性地抹抹眼睛,那些汁液沾到眼角让他显得很可笑。伊万局促地把手放在衣服上揩了揩,直到手看起来不是那么脏,然后再用袖子擦擦脸,觉得自己不那么狼狈了才走到病床前。

但——这个安静的不说话的躺着的人是他的小基尔吗?小基尔不是永远蹦蹦跳跳,会扑过来捏着自己的脸,然后拥抱自己的小鸟吗?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太阳,他是身体也是暖洋洋的,总是可以给人以温暖的想象。

仪器运作发出轻微的声音,而一边的心电图显示着坦然的直线,如路德维希所说,基尔伯特真的已经死去了。

死亡意味着他二十年的爱恋都将从人世转移到久远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天堂,也意味着他再不能欺骗自己和基尔伯特有可能会回到过去……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了。

就好像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伊万·布拉金斯基了。

伊万的眼泪已经干透了。在闷热的带着死亡腐败意味的病房里,他坐到基尔伯特的床前,手一点点抚摸上了他银色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脸颊,他的唇,他的下巴,他的锁骨……时光几乎没能在基尔伯特身上留下痕迹,他还是那么帅气美丽,好看到伊万觉得自己又要一见钟情一次了。

躺着的时候甚至还带着微笑,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张开唇用嚣张的口气喊着自己的名字,绽开夸张又可爱的笑容让他只想把基尔伯特拥在怀里,永远紧紧抱着。基尔伯特会露出有些羞赧的表情——偶尔会害羞,大概是陷于爱情这种境地让他感到难为情,尽管如此,基尔伯特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把自己抱得更加紧,心情好的时候基尔伯特还会允许自己亲吻他的嘴角。

伊万要被自己的想象折服了,然而一瞬间他就跌到了永远无法爬出的深渊。

“小基尔。”他轻轻地拉住他的手,叙述着,口气平静,声音却是沙哑的,“万尼亚是如此的爱你。又是如此的恨你。爱你和恨你一样多。”

“我经常梦到我们以前的事,在莫斯科滑雪的时候遇到了雪崩。最后我们活下来了而你哭着就对我告白了。那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哭,你哭起来真的很美,劫后余生和感受到爱情的喜悦让你哭泣了是吗?我那时觉得如果就这样死去也不会留下遗憾……还记得那个太平洋的小岛吗?那是我们第一次度假,跨越了大半个地球,甚至还贷款了,那一定是我们干过最疯狂的事了,你半夜打电话来说你想要去赤道旅游,我就答应了,不考虑学业不考虑资金和其它……不过只要是和基尔,去哪里都好吧?……”伊万把二十年前所有的回忆一一说出,他眼睛里满含泪水,几乎就要流出来,但又被他及时给擦掉了,他破涕为笑,继续讲述道,“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另一次旅行途中的差到不行的汽车旅馆,那时候你的样子真是美极了,张着腿害羞的样子和后来高潮时候流泪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我原想和你度过一生,但是在柏林留学的那几年,一定是把我所有的运气都花光了,我没能够跟你度过更多的时光。你看看我现在……一个穷光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我唯一做过最好的事,一定就是二十年如一日的爱你了。可是这样的事现在也要被上帝剥夺了……”

“……不是,我不是说我不爱你了。”伊万低下头,斟酌着语句,最后他还是念出了当年和基尔伯特一起看过的小说里的话,“……我们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或者是来生享尽荣华富贵,所以主才会让我们这一生都历尽磨难和煎熬的考验。”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走这条路。”伊万笑着,将基尔伯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凉凉的。那只手再也不会不知轻重地捏着他的脸,让他喊着疼,那个人也再也不会笑嘻嘻地对他说话,喊他的名字了。

“亲爱的小基尔,我今天带了当年那枚戒指,现在再向你求一次婚好吗?”伊万低声说,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湿漉漉的戒指,他有些紧张,差点松手弄掉了它。

“好吗?”伊万又重复着问了一句。

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午后的日光照耀尘世,却照耀不到这两位恋人。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你愿意和伊万·布拉金斯基在一起吗?你愿意和他成为合法的夫妻,签订这甜蜜牢笼的契约吗? 你愿意让他牵着你的手,陪伴你一生一世吗? ”

基尔伯特当然不能回答,他安然地躺着,无牵无挂地安静躺着。或者说再多的牵挂也与他无关了。

“就当你答应了哦。”伊万侧着耳朵好似听到了恋人的应答,他弯起眼角,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那好,现在,让我为你戴上戒指。这是当年的戒指,哪怕日子再难过,我也从未想过变卖掉它,除却这个,我就再也找不到我们相爱过的证明了……不,唯有回忆证明。”

伊万说着轻吻了基尔伯特空荡荡的指节,好看的凸出的指骨让他一点点用唇膜拜过去,像是亲吻花瓣一样的小心翼翼,好像稍微再用力一点点他的小基尔就会变成千片万片的碎片消失不见了。手指细细的纹路和毛糙死去的皮肤也被吻上,睫毛都可以碰到手背,细密柔软的,像是基尔伯特青涩的吻。

到最后,一个世纪漫长的风吹过两个人,伊万用戒指扣住了基尔伯特的无名指,那么相衬的尺寸,手指和戒指就像相生相成一般。

伊万托着基尔伯特的手背,在戒指上轻轻一吻。

他要被自己的命运弄哭了,被他和基尔的回忆,被不能再拼回去的碎掉的伊万·布拉金斯基给弄哭了。在这个吻后抬起脸,热泪流下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时候呢?是1993年吗?他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留学生,孤身去往柏林,他几近一无所有,只会磕磕绊绊的德语,基础课业学得乱七八糟,还因为国籍问题被所有人孤立,只有一个红眼睛的笨蛋愿意跟他玩。那是他第一个朋友,他很珍惜……然后他们就相爱了,爱情来得像一场暴风雨,他和基尔伯特相拥在平静的风眼里,周遭的一切都打扰不到他们,唯有雨后湛蓝的晴空让他们偶尔醒过来。

他记得最后离开柏林而且深知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基尔伯特是来送别的,他展露他最开始展露的微笑,就是那个微笑让自己爱上他的。基尔伯特也扬了扬手,半闭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刚刚睡醒伸了一个懒腰——整个世界就在他背后。

日光下他的小基尔美得一塌糊涂,他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再见,没有吻别,只有再见。

“我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永远等待着一个人的戒指。”

基尔伯特应该是笑着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金色的日光洒在他银色头发上,将他包裹了起来。

日光从一开始就把他笼罩着——伊万以为时间永远伤害不到他。

“小基尔小基尔。”伊万用当年向基尔伯特撒娇时跳脱的语气说着,“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梦想,你看,你的无名指再也不会空空如也了。万尼亚的戒指就戴在这儿,永远不会被取下,它将伴随你走完这一生。”

“我保证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一人乐了,两个人也很快乐的,不是吗?”伊万说。

“小基尔?”

“基尔伯特?”

“小鸟骑士?”

“再回答我一句话好吗?万尼亚……一个人,一点都不快乐。不用很多,一句话就好……教我一个人也可以快乐的方法吧。”

伊万看着自己被时间黑洞吞噬了,他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见到基尔的那一刻,然而只有一刻,也足以让他热泪盈眶。

他看到基尔伯特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基尔伯特走到他左侧,大声地说话,眉头皱起,很不耐烦的样子。而只有他知道,基尔伯特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他看到基尔伯特的另外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基尔伯特明明是在紧张。

伊万不动声色地扯起嘴角,伸出另一只手挡在额前——不被基尔伯特牵着的那只手。也许是光线太为明亮,他眼睛酸涩,怕是要落泪。

窸窣的蝉鸣和温柔的日光,遥远教室的吵闹声和走廊上拉长的斜影。

这明明是一个冗长的,喧嚣的,再也无法结束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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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为我而歌,故人因我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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