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独伊』自深深处

CP:独伊

文:糊糊

一个珠翠跑路了的本的稿子,好气啊以后约稿一定先收个定金。

不过回头来看,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希望大家也喜欢=3=

自深深处

 

凡尔赛宫边上的花园是如此之大,路德维希迷了双眼,冬末的寒风无法吹散即将到来的春的气息,枯败的花叶边上长出了细细的嫩芽。路德维希深吸了一口这凛冽的含有雪与泥土味道的冷风,裹了裹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走出了第一步。

似乎是要下雨,似乎又要放晴了,天空一半是乌云一半透出亮光,路德维希摆脱了他的随从们,独自一人在花园里闲逛。路德维希的哥哥基尔伯特总是担心他的安全,但是忘记了即便是一位小小少年也是需要隐私和自己独处的空间的。

花园此刻万物凋零,唯独山茶开得灿烂,雪白浅粉嫣红,路德维希流连在最大的山茶树下,抬头望着满树的茶花。

风吹来,一树茶花轻轻摇曳,花瓣像是纷纷扬扬的白雪落下,如同茶树温柔的叹息。而一树茶花的叹息声后,紧跟着的是一个极轻的笑声。

有人笑了?路德维希转身,没看到任何人,等他再转头时,面前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少年,酒红色甜蜜的发与琥珀色的眼睛,唇角翘起好似音符的上扬。

 

就在这一树雪白山茶下,一位少年伸出一只手来,他歪了歪头,笑着说。

“您也来看花吗?”

“是……”路德维希有些呆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是的,我也是、也是来看花的。”

“您居然是一位喜欢看花的有情趣的人吗?德意志国家殿下。”至多十四岁的少年俯身行礼,对着一位比他矮上了许多的小小少年。

“你……你知道我是谁?”路德维希有些不解,明明哥哥还没有对其他人介绍过他的存在,不过等过了今晚,他就将被所有人熟知了。

面前的酒红头发的少年又笑了,他笑起来时会毫不吝啬地弯起眼角:“我叫费里西安诺,可以问问您的名字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路德维希更加不解了,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回答,“我叫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叫做费里西安诺的少年用一根手指抵着下巴,猜测道,“是普鲁士哥哥的弟弟,应该和普鲁士哥哥一个姓才是。”

“嗯!”路德维希瞬间变得神气活现了起来,他本来是一位严肃的不好玩的小孩,但是终归还是小孩,有着孩子该有的一定的好奇心,“你认识我哥哥吗?他是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的国家。”费里西安诺补充道,他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而普鲁士哥哥本人是勇敢无畏的战士。”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路德维希问道,他斟酌着语句,“哥哥似乎活了很多年了,而我……我是最近才……”

“你是最近才出现的崭新的国家,德意志国家殿下,”费里西安诺替他回答了,他低下身子,摸了摸路德维希柔软的金发。与路德维希给人的严肃不好亲近的感觉不同,他的头发很是柔软,日光下是绚丽的金色。费里西安诺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路德维希的金发,他的笑容带着浅浅的不可言说的悲伤:“你是新的生命,新的世界。”

“是……这样吗?”路德维希抬起头,蔚蓝色海水一样的眼睛对着费里西安诺的像是流着蜂蜜的眼睛。蜂蜜颜色的眼睛不仅仅代表着纯粹的甜蜜,还有其他什么,路德维希看不懂,只是胸口莫名其妙有些钝痛。

“不说这些了,我们在这儿逛逛好了。”费里西安诺重新又扬起温暖的微笑,“说起来,冬日的凡尔赛宫,我是第一次逛呢。”

少年伸出手来,路德维希没有去牵,少年自然而然地收回手,沿着小径往前走去,背影融入灰蒙蒙的天空,融入模糊的深深森绿里,仿佛随时会消失。路德维希依旧站在花下,是一片落下的雪白花瓣惊醒了他,他才猛然跟随前去,加快了脚步。

“……那么,其他季节的凡尔赛宫你来过吗?”

 

费里西安诺也许是没能听到这句话,他往前走去,而路德维希亦步亦趋,费里西安诺忽然停住了脚步,路德维希差点撞上了他。

“我知道哪里好玩了!”费里西安诺这回是直接拉住了路德维希的手,动作娴熟地好像练习了无数遍。路德维希被费里西安诺拉着跑了起来。

巨大的花园中,一位少年拉着小小少年的手,穿过萧瑟的树林与未结冻的潺潺小溪,穿过绿色幕墙与大理石的雕塑,到花园的那一头去。

“这儿有一座城堡。”费里西安诺由跑变走,冬日的风吹乱他的头发,“许久之前就在这儿的城堡。”

“这儿有很多城堡。”路德维希回应道,他的手很热,牵着费里西安诺微凉的手,“哥哥带我去参观过,但是这儿的城堡都太大了,我只看了一两座。”路德维希记起基尔伯特带他去过的城堡。

“那是不一样的城堡。”费里西安诺弯起嘴角笑道,“那是一座……如同仙境的城堡。”

“仙境城堡?”路德维希不解地问道,“是童话里所说的住着仙女的地方?”

 

费里西安诺没有回答,他只是神秘地眨了眨眼,他放开路德维希的手,转身,独自往前跑去,拐入了直角的拐角。

路德维希往前就找不到费里西安诺了,正当小小少年着急地寻找着少年时,在下一个拐角,他们又再次相遇了。这一片花园构造特殊,想必是孩童玩耍流连不已的迷宫。少年对着小小少年扬起狡黠的微笑,好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路德维希则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像一位十足的绅士那样,拉住了费里西安诺的手,尽管费里西安诺比他年长,但是他总是对这位新朋友有着近乎本能的保护欲。

“以后不准这样了,”路德维希说,口气像个大人,“我会很担心。”

“一个小游戏而已,抱歉。”费里西安诺小声地道歉,好像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仅有的蓝天也被低低的乌云遮盖,不多时,天空飘起了雨,但他们没有停止前行。费里西安诺和路德维希手牵着手,爬上了湿漉漉的山坡,枯萎的草地底下冒出新长的野草,不知名的去年的或是今日开放的细小花朵埋在枯草之下,飘渺的云雾徘徊在他们在走的小径尽头,仿佛这条路的尽头真的是一个仙境。

走得近了,路德维希真的看到了费里西安诺所说的仙境城堡,伫立在山坡最高的地方,也是云雾笼罩的地方,城堡只露出了一点点尖角。从看到城堡到走到城堡底下又是很长的一段路程,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被这无处不在的细白冬雨淋得湿透,那种寒冷附着在他们身上,又渐渐侵入骨髓。路德维希被冻得瑟瑟发抖,心中暗自后悔,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只认识了不到几个小时的陌生人进行一场对他来说可谓是远行的探险?

路德维希正懊恼之际,费里西安诺拉了拉他的手。路德维希回过神,发现他们在一座巨大的城堡之下,有两棵枯萎乌黑的树盘结在一起,立在城堡之外。近看的云雾没远看那么明显,空气中纠缠的湿意证明那些水汽确实存在。路德维希偏过头,望着显得朦胧许多的费里西安诺,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丽,属于忧愁的美丽。仅仅是因为这种美丽,路德维希就不那么后悔了,虽然他不知道那种美丽代表了什么。

“到了,”费里西安诺也许是看出了路德维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宽容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会让你暖和起来,也会让你按时回去的。”

“……嗯。”路德维希只得低声答道,他抬起头,认真端详着面前的庞然巨物。

城堡有着尖尖的角,肆无忌惮霸道地刺向天空,与山下许多精致讨巧的城堡相比,这座城堡显得笨拙古朴,甚至是粗糙简陋了。城堡周遭疯长的野草淹没了生锈的铁栅栏,而木栅栏上缠满了野蛮的长着刺的藤蔓,落满青苔的雕塑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模样,蓄水池原本已经干涸,只有近日下雨时积起的浅浅水洼,石阶上是悄悄爬上的死去的爬山虎,这座城堡不只是粗糙简陋,可以说是荒废与颓败了。总之这一切和想象中的仙境完全不同,路德维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仙境是这个样子的吗?”路德维希忍不住问了。

 

而费里西安诺再一次放开他的手,他往前,踏上荒凉的多年无人涉足的台阶。这回路德维希很快追上了费里西安诺的脚步,他们打开满是铁锈的大门,;连轴处发出喑哑的声响,他们并肩进入了落满灰尘的城堡。

几缕光芒透过窗户落到了大厅遍布着几何图案的地板上,费里西安诺站在这片光里,对在后面的路德维希微微一笑。路德维希愣了愣,不自觉地踩上这昏暗城堡里唯一的光亮,他不由得有些胆怯起来,但又因为费里西安诺的微笑生出了无端的勇气。路德维希走上前去,与费里西安诺一道站在光里。

这才有空打量起城堡来,这座主城堡是中空的,四周立着巨大的柱子,路德维希可以从中间的大厅仰望到最高处的天窗。旋转楼梯沿着墙壁环绕而建,巨型窗户沿着旋转楼梯一一错落,也许是为了往上走的人们看风景方便,路德维希暗自思忖着,不知道城堡外面的风景怎么样,会被那些云雾遮蔽了双眼么?

费里西安诺已经往前走了,他走上旋转楼梯的第一阶,对路德维希邀请道:“一起走吧。”

路德维希欣然应允,没由来的快乐让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空旷的城堡就传来了渺茫的回音。路德维希放慢了速度,那些声音就轻了下来,他不觉悚然,反倒觉得好玩,测试着城堡的回音效果,等他走到费里西安诺面前,费里西安诺低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浮上浅浅的哀愁。

光线的折射让路德维希看到了费里西安诺如莱茵河一般清澈的眼底浮动着什么,他怔住了,随即他踮着脚尖,想为费里西安诺擦去眼泪。

费里西安诺却没哭,眼底干燥,他直起身,躲开了路德维希的手指。费里西安诺轻笑着,笑声也在城堡里回荡。

“走吧,”费里西安诺抹了抹眼睛,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来这儿玩,我以前也爱这么玩。”

以前……是哪个以前?路德维希知道自己不该问,所以就将疑惑藏在心底,跟着费里西安诺走上了台阶。

 

透过宽阔的窗口,开始看到的是城堡的庭院,再高些就能看到山坡了,而更加高些,可以看到云雾遮掩下的远处花园和华丽宫殿……路德维希忍不住期待着能从下一个窗户里看到什么。费里西安诺却不看远处的风景,只在路德维希拉着他的袖子时做一些简单的解说,比如树木的种类,宫殿的名字和云雾升起的时节之类的。

“也许真的是仙境吧,”眼望着一只雪白飞鸟贴着城堡的窗口哗啦掠过,路德维希喃喃道,“好美啊……我以前不知道我住的地方有这么美。”

“只有在仙境,才能看到人间。”费里西安诺轻柔地笑道,“才能看清人间的一切。”

“……费里西安诺,你也是国家吧?”路德维希抬头问道,“所以,我们和普通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是高处的城堡,而他们是城堡之中住着的或是城堡之下来往的人,徘徊的云雾则是时间,”费里西安诺这么比喻着,他往窗外伸出手,雨水落在他的手上。

“城堡很坚固,可以留存着许久,人们比城堡脆弱,也更为短暂,”路德维希思考道,“是这样吗?”

“城堡坍塌也可以一瞬间,人也许活得比一座城堡长,人们也不一定比城堡脆弱……就像雪山崩塌可以淹没一座城市,而海水可以倾覆一个国家一样,一切都不那么绝对。”费里西安诺缓缓说道,他闭上眼,似乎他一眨眼他所说的一切又瞬息万变了。

“那是见证吗?我们作为高处的城堡见证了人们……人们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兴亡更迭?”路德维希说出这个样子的男孩不大可能说出的话,不过那只是人类的尺度,路德维希是一个国家。

“该怎么说呢?路德,”费里西安诺睁开眼,第一次叫了路德维希的名字,以一种庄重肃穆的口气,“反过来,人们不是作为见证一个国家的最为有力又鲜活的证人吗?一个逝去的罗马,后世的人们从那时候的记载得知罗马什么样,从那时候人们写下的故事得知罗马的花是怎么样的芬芳,罗马的街头唱什么歌,罗马诗人吟唱怎么样动人的诗章……”

路德维希静静思考着,片刻之后,他才抬起他蔚蓝的眼睛:“时间阻挡了我们以及人们的眼睛吗?”

“看不到的部分是佚失的部分,的确存在着,但是却因为时间的流逝佚失了……譬如乐章、譬如传说、譬如一个人的一生。”费里西安诺说,他看着窗外的云雾,目光又变得哀愁了起来,“有些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所有记得的人和国家都消失了。”

“除了我——”费里西安诺想了想,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他这会儿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还在,可是我记不起来了。”

“也许有一日会想起来的吧,”路德维希安慰道,他认真地指了指自己,“那我会佚失吗?”

“你才刚刚出生,是崭新的世界,”费里西安诺摇了摇头,“你会活得很久,比许多人、许多国家都要久。”

“那你呢?”路德维希将手放在费里西安诺的手心里,“你会消失吗?”

“当然会,我活得比你可久多了,很久很久……但是说不清是那一天,不过应该不是明天。”费里西安诺以轻松的口气说。

“如果真的等到了那天,”小小的金发少年对着酒红色头发的少年许诺道,“我就牵着你的手,不让你消失,我会记住你的……所以你不会在时间里佚失,不会被人们忘到脑袋后面去。”

费里西安诺弯起眼角,他被逗笑了,见到路德维希孩子的脸上是尤其的严肃,于是他敛住笑容,弯下身子,在路德维希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像是花瓣,像是雪。路德维希闻到费里西安诺身上一种清新芬芳的气味,带着暖洋洋的气息。

这个吻之后,路德维希涨红了脸,而费里西安诺已经哼着歌,往城堡更高处走去了,脚步轻快。

 

走到了城堡很高很高的地方,路德维希望着被云雾几乎占去全部视野的窗外,风也愈加大了,将他的话语吹得七零八落:“云雾中有什么呢?”

“你觉得有什么?”费里西安诺却听清楚了,他转过头。

“时间……被时间遮掩的是被佚失的一切,”路德维希低声道,“那么时间本身代表着什么呢……”

“是历史。”费里西安诺回答道,他脚跟并拢,发出哒的一声。

路德维希眼中的费里西安诺正站在台阶最高处,逆光的剪影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张开手臂,像是要飞的鸟。

路德维希上前,想抓住鸟的羽翼,费里西安诺轻巧地一避。正当路德维希失望的时候,费里西安诺却牵住了他的手,他们一同站在城堡旋转楼梯的终点,风声凛冽,吹到耳膜生疼。

“这是历史,城堡本身是历史,云雾是历史,昨日是历史,今日正成为历史,未来也将成为历史。”费里西安诺轻声喟叹,他的影子像是羽翼盖在路德维希的肩侧,路德维希不知为何感到温暖。

“我们都是历史是吗?”路德维希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的过去是历史,是无法追回的世纪而落的叶,我无法让它们再长回枝头,我只能捡起它,将它放在我的书页里,”费里西安诺的口气是尤其的坦然,“我的现在正成为历史,瞧,刚过去的一秒,就是历史了。”

“我原以为我是新生的国家,并不拥有历史。”路德维希沉着地说。

“哪能呢?”费里西安诺望了路德维希一眼,随即垂下眼睑,语气是深深的落寞,“你是历史……是很重要的部分,以前就是了。”

路德维希听不懂,不过他想等他以后再长大一些就能听得懂了,很奇怪的是,每当费里西安诺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莫名其妙失落起来,想伸手拥抱费里西安诺,可明明他连费里西安诺为什么难过也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他难过,想让他永远开心,像枝头唱歌的小鸟,灿烂绽放的鲜花,和一味只是奔走的清泉。

 

“你很难过吗?”路德维希终于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呀……不过也不全是难过,只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费里西安诺抬起脸,他竭尽全力地让语气欢快起来。

“历史会让你难过吗?是因为发生了以前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吗?”路德维希不依不挠地追问着。他走到费里西安诺面前,看费里西安诺扬起的下巴。

“是很美好的事情。”费里西安诺这么说,他露出甜美的微笑。看起来不像是假话,而路德维希更为疑惑了。

“美好的事情会让你那么难过吗?美好的事情不是会让人开心又快乐吗?所以我怀疑我的哥哥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路德维希认真又诚恳地说道。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是……”费里西安诺开口,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命运。”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同时开口。

费里西安诺眨了眨眼睛:“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啊?”

路德维希有些生气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哥哥念给我的童话里有这个词……童话说一些事是生来就注定的,那就是命运,比如……”

路德维希红了脸,说出了基尔伯特给他说的睡前故事:“比如白雪公主死在了水晶棺柩里,而睡美人会一直睡下去那样……命运似乎很悲伤呀,但是也有美人鱼永远和她爱的王子在一起这种美好的命运。”

费里西安诺思考了片刻,决定不告诉路德维希关于某些故事的真相。

“是的,是命运让我难过。”费里西安诺别过脸,低声说。

“……那就没办法了啊。”路德维希认真地苦恼着,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个问题,如果想上一百年也很正常吧?

 

他们来到了城堡最高处的阳台上,雨已经停了,而寒风猎猎,携卷而来的冷湿雾气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冷吗?”费里西安诺问边上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他嘴唇发白,身子微微发抖,却昂首挺胸,是在逞强。

费里西安诺笑了笑,伸出手臂,拥抱住路德维希,把他揽入怀中:“这样就不冷了。”

真的就不冷了,路德维希很惊讶地发现费里西安诺身上是温暖的,与他所表现的单薄和瘦弱相比,费里西安诺实在太温暖了,他的身体和他的手一样温暖。这个时候的路德维希还不知道费里西安诺身上的温暖是他本有的,南方炎夏的热度,他只是靠在费里西安诺的怀抱里,听少年的心跳声,也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这样拥抱的姿势持续了许久,直到路德维希感受到光芒落在紧闭的眼皮之上,鲜红的,搏动的,像是心脏的跳动。

路德维希睁开眼睛,望见金灿灿的光亮,乌云还未完全散去,可是天空露出了金色的边角。光芒透入云雾之中,世界蒙上了暖黄的光亮,让路德维希扬起声音:“太阳出来了。”

“是啊,要放晴了。”费里西安诺放开了拥抱着路德维希的手臂,路德维希跑到了阳台边上,踮着脚往底下望去。稍微散开的云雾底下是草绿色的山坡,山坡底下是一整片冬日花园;远处是华丽精致的宫殿,从高空俯瞰,才能看出凡尔赛宫是何等的辉煌壮美;再远处则是模糊的山林与广阔原野,云雾像是金色的牛奶环绕在山林与原野间。

钟声在这一刻响彻大地,也传到了这边的城堡,当当当当四下,是下午四点整,今日是1871年1月18日,是历史即将翻过去的一页。

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路德维希陡然心生肃穆,连眼前的云雾都变得绚丽灿烂了起来。

 

他们下楼时就轻松多了,费里西安诺与路德维希讲起一些趣事,包括真实的历史与语焉不详的传说,但是谁又知道传说是不是来自于历史呢?

仙境城堡很大,他们只是参观了其中最大的一座,费里西安诺谈起城堡底下的密道和鲜有人知的密室,以一种旁人不得不提起兴趣的语气,路德维希果不其然追问具体的情形,但费里西安诺拒绝了。

“以后再来吧,”费里西安诺眨了眨眼,“我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日子的。”

“好啊……”路德维希小声地问道,“那今晚你会来吗?”

“今晚?”费里西安诺重复了一遍。

“你会来的吧,见证我的历史,”路德维希充满期盼地说,“到现在为止,我只认识你一个朋友呢。”

“嗯,我会来的。”费里西安诺点了点头,承诺道。

在心情愉快的路德维希眼里,城堡原本荒凉的庭院也充满了盎然的生气,他推开铁栅栏,看到了新芽悄然露出了尖角,而枯枝败叶中也探出了花骨朵。

费里西安诺跟在路德维希身后,在路德维希走得稍远后才回过头望向这座城堡。他的脸上不是全然的愉快,与地平线之上路德维希转身露出的孩童不谙世事的微笑相比,费里西安诺的周身笼罩着不放晴的大地之上灰蒙蒙的哀愁,。

 

路德维希与费里西安诺在相遇的地点告别,路德维希踮起了脚尖,在费里西安诺的发上别上一朵雪白的山茶,费里西安诺按住了山茶,没能注意路德维希在他脸颊上落下的吻。

这个吻天真莽撞,充满着春日绿草的气息,来自一位小小少年。这个吻同样来自一位生于冬日的国家殿下,这种天真莽撞就难能可贵了。

路德维希红着脸跑开了,等他跑远了,发现费里西安诺已经不在他的视野之内了,他怅然若失地停住片刻,往宫殿的地方走去了,带着蓬勃的活力。

费里西安诺望着路德维希跑远了的背影,有什么在他眼里重叠,此刻与历史,此刻与回忆,此刻的他与彼时的那个他,灰蒙蒙如影随形的悲伤终于变成了实体,像是乌云化作雨降临大地。

“祝愿你……你能够好好长大。”费里西安诺轻声呢喃着,声音被法兰西冬日的冷风吹了个散,无法被传到对方耳朵里的祝愿也有它的意义,费里西安诺真诚地这么祝愿着。

希望德意志国家殿下可以好好长大,长成一个伟大的国家,不会随随便便就消失,被所有人深深铭记,不佚失在历史与时间的云雾里。

费里西安诺的手握着那朵娇嫩白花,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眼泪沾湿了白花,一如清晨落下的露水。

 

历史行进到几个小时后的镜厅,基尔伯特,也就是普鲁士国家殿下,发现今日宴会的主角,他亲爱的弟弟坐在他的位置上辗转不安。但好心的哥哥没有问弟弟为什么,因为他之前就问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里,他亲爱的弟弟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小小少年稚气可爱的脸微微发红,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幼小的德意志国家殿下是第一次来到镜厅,眼花缭乱的无数面落地镜中,交相辉映的无数支蜡烛发光,这人间灯火如同天上繁星。即便在夜晚,镜厅内也明亮如同白昼。

路德维希很是紧张,但是又被眼前的一切给迷住了双眼,可又忍不住要分出心神。他记得费里西安诺答应他会来,他得去欢迎他的第一个朋友,拉着少年在宴会中跳舞。

可直到路德维希作为德意志国家殿下戴上属于他的皇冠,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皇帝——德意志帝国成立,历史尘埃落定,直到路德维希作为宴会的主角被哥哥拉着去认识许多不认识的人,直到宴会完美结束,他都没有看到费里西安诺在人群之中。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要下雨,他小心地将皇冠摆正了位置,吐出了一口气来。

听说春天要到了,他还没见识过春天呢,不知道春天是怎么样的?

 

可费里西安诺终究还是来了,在路德维希失望地拖曳着他的披风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时,费里西安诺来到了他的面前。

夜风冰凉温柔,冬日山茶芳香,费里西安诺的眼底沉淀着路德维希今日所见的所有雾气的总和,压得路德维希喘不过气,以他的经历,他不明白如此庞大的悲伤是为何而来,又要往哪里去,但是他不想费里西安诺那样,他想费里西安诺开心地笑着,散发着温暖芬芳的气息。

路德维希再次伸出手想为费里西安诺擦眼泪,但费里西安诺还是没有哭,他拉住了路德维希的手。

费里西安诺什么也不说,他抓紧了路德维希的手,在这将熄未熄的灯火照耀下,少年拉着小小少年不断奔跑着,不断奔跑着,在这夜色深沉的冬日回廊里。

 

他们穿过一座座无人的华美宫殿,一条条优美精致的回廊,又到了加冕时的镜厅,他们依旧奔跑着,火红的地毯未到尽头,历史还未成为历史,数以万计燃起的灯火照耀着无数纷纷迭迭的身影,掩映着暗处这时与那时的窃窃私语。

一切都从深深的夜色中来,往更深更深的夜色中沉没。

曾有什么从更深更深的夜色中来,在深深的夜色中湮灭。

 

 终

评论(1)
热度(76)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故人为我而歌,故人因我而泣。

© 烟云岛屿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