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最漫长的告白

费里西安诺将信递到了便利店门口的邮筒里。

费里西安诺在信的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没有忘记一个吻，他闭着眼，嘴唇轻触在信的空白处，小心翼翼，无比庄重的姿势。

一切从未改变。如他想象那般。

费里西安诺做完这些后才将信小心地折叠，放到信封里。除了信纸信封里还有一小份雏菊干花，是费里西安诺种在阳台上的那丛雏菊中的几朵。白色的信封染上了花朵芬芳的香味。

费里西安诺迎着清晨的日光走向他安排好的生活中去。他过得挺好，他一直单身，传出的风流韵事从来不断。费里西安诺有一个来自德国的工程师邻居，还有一个来这边留学的日本男孩租在隔壁，偶尔也会和朋友聊聊股市和拍卖行的消息，会去城市那头的校园散散步，了解时下年轻人的思想。费里西安诺还养了一只萨摩犬和一只不知品种的流浪猫，闲暇的时候就坐在花园里支起画板，为他的宠物画上肖像画。

费里西安诺和所有老去的意大利男人一样，从不孤独，也不感伤，人生还有许多乐子，哪怕第二天要踏进坟墓今晚还得去厨房煮一碗Pasta，为放什么酱料发愁，哎，怎么说，番茄酱真是世界上第二美好的东西。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费里西安诺还会去舞会，喝着红酒，遇见一个美人，在灯光下跳一支探戈。费里西安诺就算老去也是有魅力的老男人。

费里西安诺穿着花西装，徒步穿过三个街角，去了某家典雅安静的咖啡厅。他这回要了一杯卡布奇诺，还要了两人份的蛋糕。

别忘了生日快乐。费里西安诺嘱咐相熟的糕点师，蛋糕上的草莓酱记得要涂出生日快乐这行字。

今天是费里西安诺的七十九岁生日，蛋糕上来了，费里西安诺将碟子和刀叉搭配出好看的形状，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某个人气facebook主页更新了。做好一切后，费里西安诺安心享受这一个人的两人份生日蛋糕。

威尼斯的晴天，蓝天碧水，歌声和水声一样欢快，花朵绽放了，人们欢乐地走过跑过。

费里西安诺眯着眼，看着窗外的一切。

两人份的蛋糕最后没能吃完，费里西安诺打包带走后还留下慷慨的小费，他从另外一条路回到家，那条路上可以看到全威尼斯开得最好的花。费里西安诺努力记住那些花朵的种类和排列，打算改造一下种到自己家的阳台上去。但是还是很快打消了念头，费里西安诺还是舍不得那摇曳的满窗户的白色雏菊。

费里西安诺慢悠悠地回到家，正赶上那个谦逊地有些过分的日本男孩向他走来。男孩抱着满怀的宣传单，大概是在兼职。费里西安诺对着男孩点点头，帮忙拿走了几份。狗狗和猫猫也算上数目，费里西安诺笑着想，哦对了还有那只总飞到枝头唱歌的小麻雀。和男孩告别的时候，费里西安诺也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

“嘿，今天是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吧。”

日本男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粲然的微笑。他说着并不标准的意大利语的生日快乐。

费里西安诺回了感谢，他又张了张嘴。老人总是喜欢说很多话，全世界的老人都这样。费里西安诺安慰自己，于是他说：

“——今天也是我哥哥的生日。”

“哦，那祝您……和您哥哥，都生日快乐！”男孩也没有不耐烦，甚至抱着那堆宣传单和费里西安诺闲聊了起来，“你们是双生子吗？真是太难得了！”

“是啊。”费里西安诺微笑着，显然把男孩的话当做了称赞。

“那，再见了——”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男孩先道了告别，脸上带着歉意。

“再会。”费里西安诺也礼貌地道了别。

回到家时，萨摩犬欢快地扑向费里西安诺，而从来蔑视世俗的高傲的猫儿坐在沙发上舔着自己的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费里西安诺开始享受他最惬意的午后时光了。颜料干透了的画布可以开始上第二层颜色，费里西安诺不怎么着急，这两天都是晴天。于是费里西安诺坐在花园的躺椅上，翻着过去的相册。

那些是年轻时候的回忆，以一种凝固的状态展现在眼前。因为时代不可避免的印迹，有些东西现在看来是多么滑稽，比如曾经流行的衣服花纹，现在却被大多数人摈弃。大部分相簿，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只在一两张照片里出现，模糊的，带着某些固定的象征，费里西安诺隐隐约约可以记得哪个女孩是双马尾，而哪个男孩上课睡觉还打呼噜。相册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则分散在各个时代的照片中，是重要的师长，和诚挚的亲友们。有很少很少的人，他们的相册中，会有身影贯穿始终。

属于费里西安诺的相册，也只有那么一个人，永远、永远地从最开始就出现，一直到世界的落幕。那真是一场漫长的时间，漫长到，都要忘记一切了。

费里西安诺摸着照片中那人和自己相似的脸，花了一个下午去想，这到底是过去了多久。

日光真是太美好了。费里西安诺闭上眼，眼皮都通红通红的，春日的香气沾染在不再年轻的皮肤上，却还是深切感受到了自然的力量。费里西安诺将之前的宣传单盖过眼睛，湿润的液体溢出，没入皱起的眼纹里。

猫儿软绵绵地喵了一声，跳到了费里西安诺的怀里。

费里西安诺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可是等他醒来才发现日落西斜，才过了短短的几个钟头。

费里西安诺在梦里过了一生。睁开眼，猫正坐在费里西安诺的腿上。

吃完晚饭后走出门霞光还未褪去，将威尼斯的傍晚染色，美得无与伦比。

送信的邮差骑着单车，下坡时一串清脆的铃声，最后停在费里西安诺面前。

来自美利坚的邮差也是个大学生，戴着棒球帽，活泼开朗，大家都很喜欢他。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先生！”他这么说道，低下头翻找着邮袋，鼻尖沁出汗珠，“今天又有你的信！”

“哦，谢谢你！——今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你能祝我们生日快乐么？”费里西安诺接过信封，问着邮差。

“当然可以！生日快乐！”邮差大声地说，用着美式英语，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两条口香糖，“这是简陋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和你哥哥。”

“谢谢！”费里西安诺接过那两条暖暖的口香糖，“我很喜欢。”

邮差很快就去下一个地点送信了，费里西安诺小心地拆开信封。

“生日快乐！——来自你的哥哥罗维诺·瓦尔加斯”

“生日快乐！”费里西安诺念出来，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是他们渡过的第七十九个生日。

诉说着这一生最漫长的告白。

——我爱你。

从故事开场都星辰落下，我爱你如初。

End

十点钟开始写的！！！！呜呜呜终于写完了！！！！简直行云流水【】要是本子也能这么就好啦【】本来想写点虐的【】但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辣，伊双子生快，我爱你们TUT

我也爱你如初。

By糊梳2014/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