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糊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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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他用一生交换那只晶亮苹果

Warning：本文为富尔克中心，无CP，就是那个30级枪术师职业任务里就凉了的云水枪，第三人称，全是私设。

“你吃过晶亮苹果吗？”他这么问光之战士，他眼里拥有勇气的枪术师，他以为的一位普通冒险者时。光正靠在一截腐朽的木头上，弯枝牧场暖洋洋的，树叶筛下的日光落在她的竖瞳里。她懒得解释什么，要对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精灵说自己是街头巷尾故事的主角，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

“嗳，小心，”拥有黑夜一般皮肤的银发精灵说，“这种树里头，可能会有蜜蜂云。”

光稍微移开了自己的身子，至于精灵说的那种苹果，以前去伊修加德的时候，有一个人曾笑着递给她，说那是他家乡的特产之一，光想着就露出微笑：“吃过的。”

“看来是美好的回忆吧，”富尔克，也就是精灵枪术师说，他挑起嘴角自嘲，“……应当如此。”

男人的话里总有三分嘲讽在里头，像是猫儿刺的尖角。光以前还不是光时，在林中狩猎，曾经被那种植物刮伤过皮肤。光并不是特别喜欢与这种人相处，光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光，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难有一同走过的旅途。光之战士一路风雨兼程，有数不清的历险，这样的过客实在太多了。

“我想同你谈谈我所认识的勇气。”富尔克站在了光的身边，光又移了移位置，这个位置能看到私语巨木茂密的树冠漏下的圆圆的日影，有些刺眼，她有一瞬间昏昏欲睡。

“这个问题……”光歪了歪嘴角，“我觉得我们理解的有出入。”

富尔克又露出他标准的自嘲的微笑，这又好像是痛苦的表情，逆着光的情况下，光看不清楚。

“喏。”富尔克伸出手来，他像是在变魔术，空荡荡的掌心忽然多出了一只苹果。

“不是晶亮苹果。”光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笃定地说，她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的确不是。”富尔克有些惊讶，他将红苹果徒手掰成两半，递给光一半。

是有点饿了，光接过去，咬了一口，脆甜的口感，一时间空气中洋溢芬芳。虽然不是晶亮苹果，但也是品质很好的苹果。

富尔克却没有吃，只看着光吃，在光疑惑地望向他时，他耸了耸肩：“我没有下毒。”

“我当然知道。”光不服气地咽下一口苹果，她虽然没有很信任眼前的精灵，但她相信苹果是好的苹果。

“感谢信任，说到勇气，我一生最开始知道勇气的时候，”富尔克扯扯嘴角，随即顿了顿，又换了个话题，“冒险者，你知道星芒节吗？”

光咀嚼苹果，含糊着点头：“我当然知道。”光发现自己重复了两遍这一个句子。

“晶亮苹果是库尔札斯的特产之一，在我年幼时，我曾见过有钱人家的孩子吃过。”富尔克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光猜到了他省略的部分。

“我想要尝尝它的味道，但是我和妈妈两个人，只是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我有时候糊火柴盒，有时候去照看花圃的花，更多的时候要去森林打猎，只能打一些鸟或者是小型的走兽，我那时候还不会用枪，也不知道什么是勇气。”富尔克的语气有一丝丝黯然，这和光所认知的那个固执己见又高傲的黑影之民又不一样了。光没有问富尔克为什么要对她谈起这些，她知道她只需要倾听就够了。正因为他们不在一条路上，来路与前程完全不同，他才会对她说起这些。

“人活着有时候是很艰难。”光斟酌着自己说话的语气，发誓里面没有什么同情的成分，这位精灵不需要这些。

“……我的妈妈生前，总是会给我星芒节礼物，我从未向她要求过什么，”富尔克的表情温和一些，甚至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妈妈是怎么样的，但我的妈妈又温柔又漂亮。”

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她本能地知道这是富尔克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与他对外界亮出的尖锐的棱角不同。

“我却想要一只晶亮苹果，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何得知我的愿望，在下一个星芒节的时候，她拿出了一只晶亮苹果，表皮火红，比我看到的格里达尼亚晴日傍晚的烟霞还要美丽。我吃掉了它，它是我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富尔克一口气说着，他摸了摸他额前的发，深吸了一口气，“我仍记得她看着我吃下苹果的微笑……可是，冒险者……”

光不由自主露出的微笑凝固了，她歪了歪头：“什么？”可是背后接的一般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冒险者，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只晶亮苹果，是她用一个晚上的屈辱换来的。”银发的精灵压抑自己的痛苦，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微笑。

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觉得面前的苹果红得刺眼，她咬着唇，轻声道：“你知道的……人生有诸多艰难。”

“是的，我知道。但冒险者，你应当明白这个世界，什么都是需要交换的。而你这样的一帆风顺活着的人，你明白一枚印着妮美雅命运女神的硬币和一只苹果，是需要交换的，但你一定不明白，命运所给予的一切，包括生命自尊与勇气，都是需要交换的。”富尔克笃定地说，他从光面对他时云淡风轻的样子擅自猜测了什么。

一帆风顺……一帆风顺？咔嚓一声，光无意识地咬下面前的苹果，她含着一口没有咽下去的苹果，依旧懒得解释什么。她果然还是不喜欢眼前像猫儿刺的男人。

“你是说，但凡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在失去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才得到的是吗？”光也学着他自嘲，她望着天空流动的云影，将过往的一切与这个定律嵌在一起。她暗自否定，又觉得其中一些部分可能是对的。

“那只晶亮苹果，红得像不死鸟的尾巴，我曾经见过那种东西……听说它能让人死而复生，这也是一种交换。可我没有不死鸟的尾巴，我无法拯救生了病的妈妈。我只能看着她凋零，看着她的一生就那么急速地燃烧殆尽。我那时候还没有现在所拥有的勇气，我十二岁，我的弱小令人可恨，”富尔克的语气变得急促了起来，他语无伦次了起来，“我那时候若是拥有勇气，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谁都是这样的，十二岁时，每个人都是那样弱小的。”我倒是想起阿尔菲诺，我认识他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终于变得成熟了起来，但他从来不是弱小的。

富尔克没有理会光说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多么地自负、乖戾、急躁，不讨喜。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过早明白世界残酷法则的孩子，没有人指望他长大后能变得谦逊、温和、耐心，又讨人喜欢。他就是这样的，光想，决定稍微原谅一下他的刻薄无礼，但那绝不是同情，而是基于对无情命运的抗议而已。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十二岁，我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出现了，他为我妈妈的墓上献花，妈妈最喜欢的是蓝色古典玫瑰，他却选了三色堇。他哭诉着他的悲伤与痛苦，我却知道他其实是把我卖到萨纳兰的矿洞里去，我偷偷听到他与人贩子的交易，然后我连夜逃走……”富尔克将他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他望着光，眼神隐隐约约带有艳羡，“我还有更为糟糕的后续，但所幸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拥有勇气。而像你这样光明的人，前途无限的冒险者……”

光的苹果只剩下半个核，而富尔克手里的苹果，横切面氧化，显出一种泥泞的金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了。

“好的好的，你对我的评价只剩下这些吗？”光将果核扔到了草丛里，她抹了抹唇角，“一切都结束了，踏上了新的道路，希望你能……抛弃，不对，是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光知道这不可能，回忆入到梦里，而过往永不离身，但她仍然仰着头，像是说服自己那样强调着：“真的，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富尔克静静地看着光，俄而，他轻轻笑了，光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笑，怎么说，居然是有些爽朗的——光喜欢精灵这样的笑，只是他的眼底仍有无法驱散的阴霾，他敛起笑容，问道：“你想要知道我是如何得到勇气的吗？”

而富尔克没有将他的故事讲完，他们在黄昏时分离，夕阳绚烂得像绸缎，亦像被富尔克丢弃在草丛中的半只苹果、他们没有道别，甚至连朋友之间的再会都没说，他们也许还称不上是朋友。但光明白，这样与这位精灵谈起勇气的下午也许一生只得一次。

也许光和富尔克都没想到再次相遇是这样的景象，富尔克谈起他如何得到勇气，那并不是一个让人快乐的故事。富尔克疯狂偏执，步步紧逼，他要以战胜光来验证他一生最重要的那个选择是否正确，他想验明他的勇气，像是多年前被同伴背叛时在牢房里所发誓的一样，或者是更多更多年前，拿过妈妈手中的晶亮苹果一样。

他们就此决战，草木气味的风中，光恍惚闻到了那日午后芬芳的苹果香味，她变得坚定，牢牢握着枪，面对眼前的男人。

是一场战争，没有胜者。光也许是赢了，她见到他坠落悬崖，连同一轮火红的落日。那一刻，超越之力让光看到富尔克的过去，纷繁的回忆将她淹没。

她是富尔克，她正走进一个阴暗的小屋，那是一个星芒节，外面欢声笑语，而房间里只有快要燃尽的蜡烛，空气中是发霉的气味，她躲在角落里，那儿有一个老鼠洞。隔壁正传来暧昧的喘息声，她很小，她还不懂，她想起前几天有钱人家的小孩拿着一只叫做晶亮苹果的苹果，她不由自主分泌口水。今天还没吃呢，她想，妈妈在隔壁做些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妈妈终于来了，她手中拿着一只苹果，芬芳的甜美的，快熄灭的烛光里，火红的像一滩悬浮的血，又像流淌的红色水银。

而妈妈多好看啊，银色的长发落在肩头，笑容也温柔，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抛弃她。

她不懂，她觉得沮丧，她要那只苹果，她要独占它，她因此拥有勇气。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的故事，又是这一刻所发生的故事。

啪——蜡烛燃尽了，火光终于熄灭了，黑暗笼罩世界。小小的精灵却不觉得害怕，因为他接过了那只苹果，把它抱在了怀里，冰冷的坚硬的酸涩的，亦是温暖的柔软的甜蜜的。

他仿佛拥有了这一生最完满的幸福。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