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传文/C13』

听说我们已经到站了!

前面那个太太写得太酷炫了,我看不大懂,我就……写了点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


我这一生有两个秘密。

第一个,我有一个弟弟。

第二个,祂是神。


他仍在我妈妈的腹中时,躺在床榻上的妈妈突然睁眼,她指着墙上的拼音挂画,对埋头写字的我说,我要吃鱼。在那之前,她闻不得半丝鱼腥味。

我送给我弟弟的第一件礼物,我为他手刃一条鱼。我满手鳞片,剖开肚皮,鲜血从鱼鳃处溢出,鱼泡在我手心滑过,柔软的像是妈妈的血肉与弟弟的皮肤。

一边的妈妈咽咽口水,我望见她隆起的腹部里,也藏着小小的透明鱼泡,他就在里面,安静的像鱼籽,只剩下一个影子。

后来……后来,妈妈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再后来,我找到了妈妈,我还从妈妈的肚子里找到了我的弟弟,他太小了,又柔软,又虚弱,细细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的皮肤底下纵横交错,像夜里的车流。

我将他抱在怀里,再让他趴在我的背上,像妈妈曾背我那样,但我知道,我和弟弟,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不哭,也几乎不说话,他只用一双通红的小手抱着我的脖子,柔软的,夹杂着血与金盏花的气味。他用只有我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叫喊着什么,尖利的像海豚,他常常叫某个低沉的音,那也许是“哥哥”,也许是我的名字,也许只是一个代号。

我看书时他叫,我写字时他也叫,只有我在人群中穿行时他安静沉睡,他厌恶拥挤,第三人在场时,他偶尔会叫。但大多数时候,他在独处时叫我,他的声音难听,吱吱嘎嘎,但是又像能疏通所有关节的齿轮,当我在巨大的无法通过的大门前,他给予我一枚钥匙。更多时候,我们的沟通并不是通过声音,而是直接通过灵魂——或者是他放在我脖子上的那双手。

他用手指抚摸我的脸,又往下锁住我的脖颈,他的手是那么细瘦柔软,像是两条藤蔓。他的脸贴着我的肩膀,亲昵的依赖的。自此我就此拥有了一切,绝大多数从事我的职业的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我说了他是神。


我背着他走了一生,他爱我,我也爱他,本该如此,直到我上了那座塔。

那座塔层层叠叠,高耸入云,楼梯旋转而上,也许要十二个日夜,我不分昼夜地跋涉,看了一百一十二个日出日落,仍未走到顶端。我才明白背他时有多累,我只是腹中多放了一堆糜烂的鱼肉,而我的灵魂凭空加上了神的重量。他在我背上缩成一团,他不说话了,他的手却依旧牢牢攀援在我的脖颈上。他铁定了与我一起,而我却离心离德。

他的思想,他的神性,在第一百一十三日时失去了他的作用,我想本该孑然一身,我本不拥有神所给予的力量,是妈妈从天上抢来了他,而我从妈妈那里偷来了他。

把他扔下,我对自己说。

扔下他,才能走到塔的顶端。

可我于心不忍,他是我的弟弟。他是神,但他在人间依附于我,像是鱼泡在我的手心,我念着他往日的好,我记不起他半点坏处来。我背着他继续走,他在我肩头沉睡,像个婴儿,他本是婴儿。他醒来时,我为他念了一首诗,这首诗不像是往日一样是他在梦中与我说的诗,而是我趁他睡着,在塔里,在楼梯间,在穹顶下而作的。

我走着,两百一十二日,塔里下了雨,塔里灰暗,不知道还有几层到达穹顶之下。躲雨时,我摸到他冰冰凉凉的手,他睡了很久了,他梦里也不与我说诗。

我继续走着,到了三百一十二日时,穹顶在咫尺,而还有看不清的层数,我忽然无法忍受背上的他,他不再是像是神了,更像是跗骨之蛆。他忽然睁开眼,银亮眸光,他说,扔下我。

我却还是无法扔下他。我舍弃不了他所给予的一切,哪怕伴随着痛苦,他叹了口气。


我们终于到了顶楼,风声猎猎,天上是星幕,而底下深渊是倒映的星幕。顶层有门,仍有去处,我却累到躺下,他就趴在我的胸前,漆黑的眼睛望着我。

到这时,我到了这里,终于想把他推下去。

回去吧,我说。

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臂,示意让我抱他。

我很少抱他,我坐起来,便弯下腰去,接着我会抱住他,之后我便要放手,我要独自去门里,去更高更远的去处。

而忽然,我身体一轻,我睁大眼,望见底下的星幕倒了个个,风自下而上,身后的穹顶离我愈远。


我的神祇,我的缪斯,我的灵魂;我的弟弟。

你把我放回了妈妈的肚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你说,这回我来做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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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为我而歌,故人因我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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